周瑞金：宪法是关住权力的最大笼子

《人民日报》原副总编周瑞金

1991年正月初一，上海《解放日报》头版刊发评论《做改革开放的“带头羊”》，作者署名为“皇甫平”。这篇激情的评论，与随后的几篇评论一起，构成了名振一时的“皇甫平系列评论”。

时任上海《解放日报》党委书记兼副总编辑的周瑞金，正是当年“皇甫平系列评论”的主要组织者。今年10月，这位老报人，又在媒体上以“皇甫欣平”之名，刊发万字长文《终结腐败》（本报10月10日A14版曾摘登）。

从激情呼吁改革，到如今不遗余力地为反腐摇旗呐喊，他在思考什么？昨天，周瑞金现身北京“《财经》年会2015：预测与战略”的论坛现场。他指出，我国反腐败形势已经由发展型腐败转化为掠夺型腐败、垄断型腐败，“我们基本结束了过去无法无天的局面；现在还要警惕的是，不能有法无天，而这个天，就是宪法。”

反腐

需要法律对权力的约束

“有人说，中国的一些腐败官员，很多是可以申报吉尼斯世界纪录的。”周瑞金此话一出，现场响起一片会意的笑声。

他举了两个例子：国家能源局煤炭司副司长魏鹏远，家中被搜出的人民币现金超过2亿元，差不过有2.3吨重，百元大钞堆起来，足有36层楼高，执法人员从银行调用了16台点钞机清点现金，当场烧坏了四台；河北秦皇岛的供水公司经理马超群，家中藏有过亿现金、37公斤黄金以及68套房产手续。

尽管周瑞金肯定目前的反腐行动，但他仍指出，需要对制度做一番认真的审视和反思，需要建立和健全制度，需要有法律对于权力的约束。

权力过分集中

是滋生腐败的温床

“不能否认，党政权力在司法权威面前更为强大，司法权力难以约束党政权力。长期实行的一把手负责制，加剧了权力的过分集中，地方或部门的一把手，很容易蜕变成无法无天的‘土皇帝’。这种体制，还为买官卖官和公权力私用、滥用大开方便之门。”周瑞金指出。

令周瑞金担忧的是，我国的腐败，已经由发展型腐败转化为掠夺型腐败、垄断型腐败。

“是谁在垄断呢？是特殊利益集团。这些集团在攫取国家与社会资源的能力方面，正以惊人的速度不断膨胀，就像癌细胞那样，无孔不入，不断扩散。这种局面的形成，主要在于权力的高度集中与肆无忌惮，不受制约。”

周瑞金指出，“在有些地方，党的绝对领导变成了党委书记的绝对领导，出现了以言代法、以权压法、以党代法、干预司法的现象。这些现象，就是腐败滋生的温床。”

宪法

是关住权力的最大笼子

那么，怎样杀死不断扩散的“癌细胞”？周瑞金指出，我们基本结束了过去无法无天的局面；我们现在还要警惕的是，不能有法无天。“权大于法，情大于法，是有法无天的痼疾。那么这个天是什么呢？就是宪法。我们要深化改革，要请宪法出场。”

十八届四中全会的决定再次强调，任何组织和个人，都必须尊重宪法法律权威，都必须在宪法法律范围内活动，都必须依照宪法法律行使权力或权利、履行职责或义务，都不得有超越宪法法律的特权。周瑞金进一步解释说：“宪法规定了权力的最远边界，是关住权力的最大的笼子。可以说，宪法的执行力，是依法治国的根本标志。只有在宪法的监管之下，公权力才会受到制约；只有在法律的约束之下，掌握权力的官员们才会由‘不敢腐、不想腐’，转而变为‘不能腐’。”

除了法律约束，周瑞金也希望看到媒体监督出场。他指出，网络举报、揭发和监督，是反腐败利器，要用制度保证人民群众反腐的权力与热情。

今年11月8日，亚太经合组织（APEC）第26届部长级会议通过《北京反腐败宣言》，《宣言》搭建了最大的反腐败国际追逃追赃平台。周瑞金评点说，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，相信这方面的工作很快会取得进一步的进展。

延伸阅读

专家聚首论剑反腐新路径

昨天，在“《财经》年会2015：预测与战略”的论坛现场，上海交通大学凯原法学院院长季卫东、中国纪检监察学院原副院长李永忠、清华大学社会学系教授孙立平等人聚首，论剑反腐新路径。

季卫东：激活人大调查权

“通过行使审判程序，固然可以查明相当一部分贪腐案件的真相，但是很容易受到各种各样的干扰，”季卫东提出：“我们有必要启动现行宪法和法律中明文规定的一项制度，来处理极其重大的贪腐案件，这就是人大调查权。” 季卫东认为，“人大调查权的行使可以更充分地保障公民的知情权，有利于追究当事人的政治责任，推动政治制度改革和相关的立法，还有利于加强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功能和权威。”

李永忠：权力结构已到改革关口

王岐山曾撰文指出：“党风廉政建设和反腐败是一场输不起的斗争”。当前反腐成效显著，为何却是输不起的斗争？李永忠说，这是因为从路径来看，是以治标为主取得的成效；从方法上看，是强力惩处而非异体监督的成效；从主体上看，是专门机关孤军作战的成效。李永忠指出，当前权力结构已经到了不得不改革的关口。”

孙立平：反腐已到一个节点

“反腐的意义主要是作为改革的启动点。而现在，反腐的确是到了一个节点。”孙立平表示。 他认为，反腐到了节点，就应当要实现从单纯的反腐向清理权贵腐败转变。“权贵腐败最核心的东西，就是对法制的破坏，对公平正义的损害，对社会秩序的侵蚀。”

本报记者 黄小星